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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施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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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里大夫给明云见配了一些药, 熬制天亮了让他喝下才许他睡, 祝照便一直在床边上陪着对方,因为哭过一回了, 故而眼睛红红的,趴着看他时像是只可怜的小兔子一样。www.gsgjipo.com

明云见如今只能躺着, 尚不能起身动弹,大夫说他最好得在府里静养半个月, 静养了之后也不可随意动弹右手, 否则还是会对手臂日后的使用有影响。

不过好在文王府的大夫的确医术不错,明云见的伤口看上去可怕,若是他好好休息着,养好了只落疤,不会伤及筋骨。

放温了的药是祝照喂着明云见喝的, 这回两个人颠倒过来,反而让她回想起了些以前她病得神志不清时,明云见在旁边照顾她的画面。

大夫配的药与寝殿内的安神香有助眠之效, 明云见昨夜在外, 险些丧命, 负伤回到府中之后又忍了取箭之痛,现下正是需要好好休息的时候。只是他身上的伤还疼着,便是叫他合上眼也睡不着,配合药物倒是可以叫他好好歇一歇。

其实祝照也有些困了,本来便是半夜惊醒,又因为明云见的事担忧了许久, 她看见明云见安然睡过去之后一直悬着的心也慢慢放了下来,骤然袭来的疲惫让她头脑发晕。

祝照没留在明云见的寝殿里打扰他,她还有其他事要做,文王负伤是瞒不住的,现下已经到了要去上早朝的时候,今日下朝后,必然有人会打探文王府的情况。祝照不知明云见昨夜去了什么地方,回来之后衣服与鞋上满是泥土与血迹,就连小松的着装看上去都像是跋山涉水了一般,唯一能确认的,便是他们不在京都。

离了寝殿后,桃芝连忙给祝照披上了一件外衣,屋外天已经渐渐亮了,只是雨水依旧哗啦啦地落下,打在屋檐的瓦片上顺凹处流下来,汇成了一条细细的水流。

那盆被桃芝放在长廊里避雨的君子兰,也被古谦送回了兰景阁。

门前小松还在,不过已经换了身干净的衣裳,除了小松之外,祝照还在不远处的走廊前方看见了之前一直在王府内守着的夜旗军。

拢了衣裳,祝照对小松道:“你将昨日陪着王爷一同回来的几个人叫到书房去,还有古管家,一并喊来,我有事交代。”

小松愣了愣,点头算是应下,随后便一路小跑离开了乾院。

桃芝替祝照撑了伞,祝照脚步缓慢,心里起了许多猜测,又一一排除,等走到书房门前了,祝照才发现古谦与小松几人已经在那处等候她了。

夜旗军是明云见的人,现如今看来,明云见也不单单只是先前掌握了夜旗军的调遣权而已,否则他出事,小松与这几位夜旗军也不会一直留在文王府守着,恐怕把人送回来了,还得赶回青门军那处。

如今守着文王府的,也不单单只是这几名夜旗军了,祝照问了才知道,府里夜旗军是以往的几倍,明目张胆留在文王府,都无需别人刻意打探,明眼人瞧着就知事情不简单。

祝照坐在书房内明云见平日坐的地方,其实心下还是如打鼓一般,她让桃芝出门守着,屋内就剩下四个人,三名夜旗军,加上古谦。

古谦是文王府成立之后便一直陪在明云见身边的管家,明云见的事他多半知晓,小松又是在明云见身边长大,剩下两名夜旗军总是在明云见的前后守着,昨夜发生的事,他们必然知晓。

“王爷重伤,要不了多久满朝皆知,王爷身上的伤是由何而来的,你们昨夜又去了什么地方,现下能说的便一一告知我,接下来王爷还得卧床静养,王府不能没有主事说话的人。”祝照说这话时,想起了几个月前将作监突然闯入文王府的事。

她是文王妃,总得替明云见担着些什么。

入京一年,朝中局势她也看出了些门道,更知如今有谁站在他的对立面,巴不得文王府落水。

小松没有隐瞒的意思,笔画了两下,又给了身边人肩膀一拳,那人才道:“王爷回府时,已经与属下几个交代过了,其实王爷并没有要隐瞒王妃的意思,只是怕夜里惊扰了王妃,也说……等王妃醒了之后,便一一交代清楚的。”

古谦道:“青门军造反,带着夜旗军追上前往免州的金门军,意图截杀怀带圣旨的金门军,好让免州山上嵘亲王养的几万私兵有足够的时间逃脱。此事其实青门军并未与夜旗军言明,故而夜旗军只知近来有事发生,却不知是此等大事,等出了京都再想告知王爷便迟了。”

“不过现下想来,这些恐怕也是某些人的计中计,尚书令沐大人假意投诚,将这个消息透露给王爷听,青门军副都统又刻意带上夜旗军中的叛军,早早在去免州的必经之路上等候王爷。”

武奉道:“王爷离京前让府里家丁告诉王妃,他昨夜不能回府,其实也让家丁给留守在京都的夜旗军通风报信,迅速赶往支援。我们到时,一部分追上了其余夜旗军,反杀青门军众人,还有一部分找到了王爷,只是那时有些寡不敌众,青门军副都统以慕华公主之命为饵,王爷为救公主重伤……”

祝照听到这儿,浑身一颤,连忙打断:“等等……你们说,慕华公主?”

小松担忧地朝她看去一眼,又用手肘撞了一下身边人,古谦一时哑言,也不知如何将话接下去了。

祝照与明子秋素来感情深厚,明子秋还在文王府小住过一段时日,她们俩年龄相仿,又自小相识,若说这世上有真心对待祝照的人,屈指可数之中,明子秋便是其中一个。

祝照幼年时有了明子秋这个朋友,之后祝家遭逢变故,她小时候活泼的性格也变得沉闷了许多,如今已经不再喜欢交友,能说得上心里话的人也就只有明子秋。

昨日她还收到了明子秋的一封信,信上她少女心思尽显,说要追上涂楠送夜明珠,其实便是要与涂楠表明心意,却不知如何会卷入嵘亲王与明云见的纷争之中。

武奉继续道:“慕华公主不知如何竟会在山崖边命悬一线,王爷为救公主,右手胳膊险些残废,只是青门军副都统即便是死也要将慕华公主之死栽赃在王爷身上,王爷本就负伤,我们……我们又分散各处与青门军对抗,解救不及,慕华公主还是坠崖了。”

祝照听闻这个消息,只觉得心里咚地一声,突然忘了呼吸,耳畔嗡嗡耳鸣声,也将她与眼前几个人隔绝开了。

明子秋……坠崖了。

她知道明子秋为何会在路上与青门军相遇,因为前去免州,金河便是必经之路,明子秋的信上说涂楠在去免州之前,一定会路过金河老家一趟。

他是去跟随周涟打仗的,几万人兵刃相见,稍有不慎很可能就回不来了,所以涂楠一定会在金河逗留,明子秋便是知晓这一点,才会偷摸着出宫,怀揣心中怦然,小孩子般单纯地觉得自己若能追上涂楠,送出夜明珠就好了。

祝照明明知道……她看到了那封信,她明明知道明子秋出宫危险,明知她离京不安全,可她却顺着明子秋的意,给自己找了个答应明云见留在府中不出门的借口,没有立刻派人去找她。

若她昨日收到信之后便立刻派人出府去找了呢?或许有更多人在明子秋的身边,她会安全些,也不会碰上这件事,更不会……

祝照心中自责万分,又是不敢相信好友坠崖的噩耗,后来武奉几人说了什么她都没能听见去,心中强迫着自己要冷静,坠崖未必一定会死,未必……

可那是山崖!坠下山崖唯有无望了。

心口密密的疼痛豁然散开,祝照用力捏紧了右手,她的指甲将手心抠破也浑然未决,脑子仍旧是昏沉一片,不知今夕何夕。

她也不知自己究竟忘了呼吸多久,等到小松冲过来扶着她的时候,祝照才改为攀着小松的胳膊,另一只手紧紧地抓着心口的衣襟,大口大口喘息。她的眼泪一滴滴如豆大的珠子滚落了满脸,祝照只觉得自己呼吸万分困难,心口疼得仿佛要将人吞噬,耳畔还有忽近忽远的声响,似是古谦叫人传大夫过来的呼喊。

祝照满心皆是明子秋的画面,从她们年幼时于宫中初次相会开始,如再一次经历了人生,迅速略过了脑海。

她与明子秋首次相识,便是在当年贵妃的寝室内,明子秋拉着贵妃的裙摆,穿得珠光宝气,她自小就喜欢闪亮亮的东西,只要一出太阳,往日光下一站便是个珍宝。

祝照与她玩儿捉迷藏,总能从她身上金银首饰的反光猜出她在哪儿。

她总是无畏的,宫中严令不许去的地方,她都去过了,不许捉鱼她捉过,不许摘花她摘过,如今不许她出宫,她还是出宫了。

这次不是年幼时的捉迷藏,一件珠宝首饰便能找到她。

祝照心想,她可能再也找不到明子秋了,再也没有那个能抓着她的手,在她耳畔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没规矩也没心眼,热诚又单纯的三公主了。

以前是“长宁,长宁,你快来看啊!”

后来是“皇婶,皇婶,我告诉你哦!”

最后只落于昨日被祝照撕碎的那封信上,最后的一行字。

‘若我两日未归,母后找我,还请皇婶入宫一趟帮我安抚,就说我去文王府小住,病了不能见风,故而回不了宫,先谢过皇婶啦!’

若她真的只是来了文王府小住,该有多好,该有多好……

大夫到时,祝照正趴在书房的桌面上不住地咳嗽喘息,大夫替她把了脉后便从怀中取了一个小瓷瓶出来,放在祝照的鼻下让她闻了闻,祝照终于能渐渐找回呼吸,可也在那一瞬觉得头脑发沉,眼皮闭上,便直接昏睡了过去。

古谦见祝照睡过去了,连忙问大夫:“王妃这是什么情况?你怎么让她晕过去了?”

“伤心过度,引起旧疾复发,其实也就是心病未愈,憋着不让自己好过,让她睡一觉,等伤心难过缓解些了,自然就能好。”大夫言罢,又叹了口气:“王妃身子太弱了,你们又何必事事与她说呢,说一半,藏一半岂不更好。”

武奉朝大夫看去一眼,抿嘴撇过脸。

王府中谁都知晓,祝照身子不好,受不得凉,也经不起吓,可让他全盘托出的人现在正在乾院里躺着呢。

明云见昨夜归来路上便与他们几人说了,回府后若是王妃问起来,便将昨夜经过全都告诉她,包括慕华公主坠崖已死之事。慕华公主对祝照而言有多重要,明云见比他们清楚,正因为如此,他才不能有半分隐瞒。

明子秋是在他眼前死的,若明云见藏住这一点,祝照不知情时或可好过,但明子秋之死根本藏不住,祝照仍旧会难过,要是被她后来知晓明子秋的死与明云见有关,明云见怕她怪他不坦诚,猜他,忌他。

既决定互许终身,便不能制造误会。

只是这话明云见始终不忍心自己告诉祝照,便与手下人交代过了。

祝照虽说闻了府中大夫给的药睡过去了,可在梦中依旧不安稳,昏睡过去之前听到夜旗军说的事就像是发生在她的眼前被她看见一般,又在梦中重现了一遍。

桃芝一直陪床照顾着,还给没醒的祝照擦了几次眼泪。

大雨过了午时之后渐渐小了一些,天色也明亮了许多,只是一条条如细线般的雨始终不停,浸润着院内的每一株花草。

昨晚被祝照放在院内,于雨中淋了半夜的君子兰,还是因为泡水过多,隔了一天之后根部腐坏,救不回来了。

祝照醒来之后没有再像之前那样心悸难过,但整个人无精打采地坐在院中,或者去明云见的寝殿看着对方,只是大夫给明云见用了药,这些日子里他睡着的时间比醒了多,祝照有时看他看了几个时辰,等走了之后,明云见才醒。

明子秋不在宫中的事情,始终瞒不住,静太后见明子秋几天没有请安,便亲自去景华宫找她,结果景华宫的宫女坦言明子秋出宫三日了,一直都没有回来,但是在临行前,让她给文王府送过一封信。

静太后并未派人来文王府问话,但随即而来的,却是大理寺卿陆粟与大驸马吴少彦。

青门军一夜之间消失,在京都来说可谓是一桩奇案了,三日前明云见早间没上朝,小皇帝还以为是因为大雨的缘故,让文王无心朝政,恐怕又得说什么舍不得王妃之类的胡话,找借口偷懒。

后来有人上报一日未见青门军,也不见昨晚夜旗军巡逻,于是这件事情才引起了小皇帝的注意,上报这件事情的人,便是大驸马吴少彦。

吴少彦因为沾了长公主的光,平日里与青门军统领的关系不错,本来也是有事要找对方的,却没想到去了青门军平日里训练的营中,见不到青门军半个影子,就连后来交给青门军暂管的夜旗军也一个不在。

吴少彦联系不上青门军中任何一人,只能将此事上报,上报之后众人却发现居然当真无人知晓青门军的去向。

一个京中青门军,足有近两千人的军队说没就没了,此事离奇,便交给大理寺办理,小皇帝给的时间不多,大理寺卿亲自出面,也传了吴少彦问话。

吴少彦老实交代,他平日里与青门军统领是朋友关系,其实也就是一起喝过几回酒,他们二人其实有相同的苦衷,便是惧内。

大驸马被长公主管得毫无尊严一事,京中众人都是知晓的,只是青门军统领惧内倒是没几个人说过。吴少彦便说他与青门军统领也是一次偶然的机会碰面,若是被家中那位赶出来,也会坐在一起喝酒,纾解纾解心中郁闷,除此之外,两人却无任何公事上的往来。

吴少彦在提起青门军后,突然又想起来一事,与大理寺卿道:“我回公主府时路过文王府,倒是见到夜旗军进出,要说夜旗军找文王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儿,毕竟他们以前归文王殿下管,有些旧恩情在。只是……这会儿青门军众人去向不明,夜旗军居然扎堆文王府,陆大人不觉得奇怪吗?”

陆粟听了吴少彦的话,并未附和。

吴少彦又道:“我还听说了一事儿,青门军副都统明年娶妻,要娶的女子正是文王妃的表妹。那家人姓徐,家主徐冬是紫门军中的一个小卫,徐冬有一子,名叫徐潭,去年还进过大理寺的刑牢呢,后来是文王保他出来的,陆大人或许听过?”

“这与青门军一案有何关系?”陆粟问。

吴少彦回:“陆大人不知,那徐潭后来便入了夜旗军,夜旗军被青门军暂管两个月,如若陆大人忌惮文王身份,不敢随意去文王府问话,倒不如先问问徐潭,看他究竟是否知晓青门军众人去向,这一个两千人的军队,说没就没,是死是活都得有个影儿吧?”

吴少彦这般说来,陆粟倒觉得还算是句有用的话。

其实吴少彦也明白陆粟的犹豫,毕竟上次将作监因为太后寿礼一事已经得罪了文王府,虽说文王因此吃了大亏,可将作监也被革职,怪罪他管下不周,让官窑陆家出了纰漏。

吴少彦想他陆粟若是没有真凭实据就去问话,文王在小皇帝心中还有些分量,陆粟与文王作对,未必能有好果子吃,故而他才提了让陆粟去找徐潭。

徐潭见到大理寺卿,腿肚子不自觉地发软,毕竟他是真在大理寺的刑牢里受过苦,虽说那件事早就过去了,可坐过牢的人,见到牢头尚且胆怵,更何况是大理寺卿。

徐冬见大理寺卿亲自来徐家找人,还怕出了什么大事,后来知晓陆粟只是问话的,便松了口气,让徐潭知无不言。

徐潭老实交代:“其实自夜旗军归青门军管了之后,小人就一直被青门军与夜旗军排挤了,不论是训练巡逻,他们都不怎与小人说话。前几日小人的爹在家中摔了腿,二娘又身怀有孕,家中只有小人一个男丁,便请了七日假,上头也批了……”

“所以青门军前日去了何处,你并不知晓?”陆粟问。

徐潭又朝徐冬看了一眼,徐冬杵着拐杖道:“知道知道!这事儿倒是有人特地来家中说过,说是让徐潭一同离京,不过那人来了又见小人行动不便,便让吾儿留下照看,没带出去了。”

“离京了?”陆粟点头,再问,便问不出任何有用的讯息了。

如若是青门军连夜离京,又是从青门离开,的确免了紫门军这边的检查,也神不知鬼不觉。

只是没有调令,各军不得擅自离京,这是规矩。

陆粟又带着大理寺的人,顺着城门一路往远处走,直至将到金河时才看见了山林中一些打斗的痕迹,雨水冲刷了两日,足印、血迹都已经不复存在,但是刀剑刻在树干上的纹路依旧清晰。

陆粟派人沿着山间调查了一日一夜,才断定这山林中经过了一场惨烈的厮杀,以人数来看,足有上千。

如若将这上千条人命都与青门军对上,陆粟只觉得头皮发麻,便留了手下继续在山间调查,想在这山林之中寻找到任何可以对应上的蛛丝马迹。

至于陆粟自己,便早一步回京,他重新联系了吴少彦,又与吴少彦对了话,确定吴少彦的确在文王府见到了夜旗军后,便想向小皇帝请搜府令。

搜府令不是随便便能批下的,如若大理寺没有确凿的证据,小皇帝也不会答应,如若小皇帝给了大理寺这个权利,便等同于不信任文王。

吴少彦的意思便是让陆粟先去文王府调查,文王连着三日未早朝也不出门,听人说是重伤在府养病,人事不省着。这个时候陆粟过去,理由正当,文王不能起身,无人撑腰,等他们找到了确凿的证据后再向陛下讨令,至少名正言顺,小皇帝不会不给,文王府也无话可说。

陆粟觉得吴少彦的说法有些道理,便让吴少彦带金门军皇城北门中的一队人马,与大理寺的人,他们几个一同于事发之后的第三日,到了文王府。

祝照于书房内听武奉上报时,古谦便从外跑进来,面色焦急,有些难看道:“王妃……大理寺卿陆大人,带着一些金门军,还有大驸马一同闯入了王府了!”

祝照抿嘴,这两日阴雨天,不利于明云见肩上的伤恢复,昨日因为伤口调理不当导致部分溃烂,引得明云见高烧不退。今早他肩上恶化的伤口腐肉已经被大夫剜去,可明云见未醒,这群人趁着这个时候来,当真是直戳文王府的软肋了。

立在书房飞檐上的小松远远也看见了,隔着几个院落的前方,大理寺带人闯入文王府如入无人之境。他心中气急,握着腰间剑的手已经不自觉收紧,轻身下了飞檐后,眼看就要往外冲,将这些不将文王府看在眼里的人打发出去!

“小松!”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小松回头,腰间的配剑已经半边出鞘。

祝照由桃芝扶着,脸色有些难看,她回头朝武奉看了一眼,轻轻点头后便对小松道:“你莫要冲动,随我一同出去看看,如若他们敢动手,你再出手。”

连着几日的雨,终于在今日消停了点儿,文王府前厅的院子里摆了好几盆茉莉花,明云见选这些花儿回来时还没开,说是要等茉莉花开后再端到月棠院的阁楼上叫祝照闻着香的。

祝照走到前厅时,正看见一名大理寺的人不知在翻找什么,打坏了一盆茉莉花,青瓷落地声音清脆,蹦得最远的那块碎片,正掉在祝照的脚下。

祝照因为明子秋这两日都没怎么吃饭,脸色难看,身形瘦弱,瞧着便好欺负,今日事情撞上了眼前,她也无可躲避。抬眼看去,大理寺卿与大驸马吴少彦正站在厅内指挥,他们身后的人比起上次将作监带人过来时更多,虽说没有将作监那般随意破坏,可气势却比将作监要摆得足。

祝照没靠近,只和陆粟打了个照面,便对小松道:“坏我文王府上花草者,小惩一番即可。”

小松眼眸一亮,如风一般冲到了厅外,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之际,便给了方才打坏茉莉花的人一个耳光,耳光清脆响亮,直接将人扇懵了。

那名大理寺的人回头朝陆粟看去,有些震惊,也有些委屈:“大人……”

“陆大人若不管好自己的手下,本王妃便替你管了,那些还欲往王府深处探去的人再不收敛一些,就别怪我不客气。”祝照藏在袖中的手逐渐收紧,眼神也变得坚硬了起来。

陆粟先是瞪了自己的手下一眼,开口道:“本官奉旨调查青门军众人失踪一案,已经查到了眉目,此事恐怕与文王脱不了关系。夜旗军原归属于青门军暂管,如今却都到了文王府,本官劝文王妃还是好好配合,否则就算是说到了陛下跟前,文王府也讨不了好。”

“陆大人既然是奉旨行事,本王妃自然配合,只是不知陆大人奉旨可有搜府令?一般的搜府令可搜不得文王府。”祝照说到这儿,见陆粟脸色微变,立刻接话道:“要知文王为陛下皇叔,本王妃亦是皇亲国戚,陆大人没有实证便带人贸然闯入,难不成是效仿了将作监的某位,带个所谓证人,便以为可以在文王府为所欲为了吧?”

提到所谓证人时,祝照将视线落在一旁的吴少彦身上。

吴少彦怔了怔,摸着鼻子瞥向一旁。

陆粟皱眉:“本官也是奉命行事,青门军一案紧迫,搜府令本官已请示了陛下,很快便能批下,倒是本官听闻文王夜半出城,重伤归来,不知文王离京与青门军消失可有关系?亦或是青门军之事便是文王所为?”

“陆大人!”祝照上前一步,冷着目光直直地盯着陆粟,她分明长得精致,看上去犹如幼猫,毫无威胁,可偏偏这一眼叫陆粟不禁退缩,竟生了些微胆怯。

“看来朝中无视王法之人不止将作监,还有大理寺!将作监的那位如今是什么结果,陆大人想必也看见了吧?堂堂大理寺卿,官居三品,居然带人闯入文王府,要知文王为陛下皇叔!超品之位岂是你们可随意践踏的?今日陆大人敢无搜府令带人闯府,明日便有人敢无捉捕令将本王妃押入大理寺牢里去!”祝照冷哼:“陆大人全靠一张空口无凭,摆足了架势!”

“你欺我夫君受伤卧床,欺我年幼妇人一个,欺我文王府不如其他王爷有势,甚至与本王妃说话时毫无敬意!要知本王妃也是陛下皇婶,你见陛下要跪,见我便无需行礼?你是藐视王法,还是藐视皇威?”祝照言罢,袖摆一甩,撇过头道:“亦或是觉得文王府人尽可欺,在你陆粟看来,无需多礼,亦算不得皇亲国戚?”

陆粟浑身一颤,万没想到祝照一个小小的人儿,居然张口能说出这般厉害的话,甚至句句在理。

文王在京都的确无权无势,甚至比不上一个大理寺少卿人脉广,势力多,可也架不住是皇亲国戚的事实。

“下官……不敢。”陆粟忍气吞声,拱手行礼。

站在一旁的吴少彦也规规矩矩,随着长公主喊了祝照一声‘皇婶’。

但一码归一码,祝照越是阻拦,吴少彦便越是肯定王府里必有绞杀青门军的证据,于是他道:“既然皇婶否认青门军一事与文王府有关,不如皇婶解释解释,为何青门军全军被人灭杀于京都城百里之外的山里,而夜旗军却于文王府安然无事?”

祝照微微抬眉道:“本王妃何时说过青门军一事与文王府无关了?”

“你这是承认了?!”吴少彦与陆粟同时抬头。

祝照见大理寺与金门军的人都被夜旗军赶了出来,聚集在文王府的前厅,这才松了口气道:“我不让你们进去搜,一来你们贸然闯入,不敬文王,二来你们对我无礼,不敬王妃,三来你们搜查毫无章法,毁我王府,这规矩若不与你们讲明白,传出府外,岂不让众人笑话。”

武奉从一旁走出,手中提了个巨大的包裹,他将包裹丢在了陆粟的跟前,那包裹上还沾满了血迹,落地时散开,里头满是青门军的腰牌。

“这……”陆粟一惊,地上腰牌,将近两千,每个都是拇指大小,花纹相近,位列不同。

祝照道:“陆大人不是要找青门军吗?这便是你要找的青门军。”

陆粟问:“王妃这是何意?青门军一人也无,倒是这些腰牌怎会在王妃手中?莫非青门军当真毙于城外,皆是文王所为?”

“青门军意图造反,恐吓夜旗军随行,妄图追杀身怀圣旨的两千金门军。夜旗军原是文王手下,自然忠心于陛下,决不允许青门军这等反贼留活!”武奉扬声道:“青门军是我杀的!死于我手的至少五十人,若非文王殿下及时赶到,下令诛杀青门军,待到酿成大祸时,一切都晚了!”

“什……什么?”陆粟只觉得可笑:“你说青门军造反?有何凭据?”

“陆大人若不信,大可带着这些腰牌入宫面圣,问问陛下是否暗自派了两千金门军离京,此事我也是听王爷归来时提到才知晓的。”祝照道:“非青门军造反,而是其背后有人意图造反,青门军不过是先行军,若不扼杀,让奸人得逞,大周危矣。”

“王妃、王妃所言……”陆粟万没想到居然还有人敢造反,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如若此事是假,祝照也不敢胡编乱造,若是此事是真,就连青门军都能收买之人若要造反,可见其野心可怕。

“王妃所言可有凭据?”吴少彦问:“若是文王绞杀反贼,为何陆大人赶到秋山时,山上一具尸体也无?若是心怀坦荡,又何须清理尸首,消灭痕迹?”

祝照挑眉:“哦?看来大驸马的眼神的确很好,非但看见夜旗军出入文王府,还看见了远在百里之外的秋山上被人仔细清理,不留痕迹啊。”

陆粟顿时朝吴少彦看去,他只告诉了吴少彦事发于山上,可不记得自己说过是秋山,就是这一句话,陆粟朝一旁走了半步,与吴少彦保持了些许距离。

“我……我是提大理寺中人提过。”吴少彦道。

前往秋山之人不止陆粟一个,这么解释,也说得通。

祝照道:“秋山行人多,留着横尸遍野吓过路百姓吗?文王考虑周全,本不欲将此事现下告知,以免打草惊蛇,反而叫青门军背后之人有所防备,但陆大人都找上文王府,冠了这么大一顶帽子,文王府也不得不出面解释了。”

“青门军一事,陆大人可问陛下,待到王爷身体恢复后,亦会入宫面圣,将事情原委说清楚,信与不信在于陛下,不在于陆大人,又或者陆大人请下的搜府令到时,你要再想来文王府耀武扬威也可。”祝照言罢,道:“王爷尚在养伤,不喜吵闹。”

祝照转身,离开前厅时道:“小松,武奉,送客!”

小松跳到了武奉身旁,一脚将面前的青门军腰牌踢到了陆粟的跟前,双手环胸,微微抬起下巴。武奉沉稳,还算有礼地说了句:“陆大人,大驸马,请吧。”

陆粟瞥了一眼地上令牌,让大理寺的人将令牌一个不漏地捡起来,便率先吴少彦一步离开了文王府。

吴少彦望着陆粟的背影,只觉得文人当官果然优柔寡断,一个大理寺卿,居然还比不过将作监有胆,当时将作监至少是带着东西离开,又反咬了文王府一口,而今的大理寺卿却落魄而归,丢尽了颜面。

吴少彦跟上了陆粟,瞥了一眼正在研究青门军腰牌的陆粟道:“这些腰牌都是真的,就是陆大人手中拿的那一枚,便是青门军统领的腰牌,如今青门军被灭,一个活口都不剩,自然是他们文王府说什么是什么。”

陆粟看向吴少彦,问:“你认为还有问题?”

“自然,若是文王意图造反,被青门军发现,于是他杀人灭口呢?”吴少彦低声一笑:“陆大人可别说自己没有猜忌,夜旗军跟在文王身边十余年,早被他养成私兵了,便是被青门军暂管又如何?经此一事,朝中人见青门军结局,无人再敢打夜旗军的主意,这夜旗军的调遣权啊,终是要回到文王的手中。”

便是明云见主动将夜旗军的调遣权送出,也无一人敢轻易接下,谁都不想养几千军在身后,却时刻惦记着这些人会随其主人,吞噬自己。

陆粟收回令牌道:“大驸马今日之言,就不怕得罪文王府?”

“陆大人会出卖我吗?”吴少彦咧嘴一笑:“我今日可是陪着陆大人一同过来的,这本不是我分内之事,可我还是帮着陆大人分了担子。”

陆粟心想,若非有你怂恿,又何来今日被一个十几岁的文王妃施下马威这等丑事。

走到路口,陆粟便与吴少彦分开。

夜旗军的人也跟着他们,直到确定了他们已经回到各自府上了,这才返回文王府禀告。

祝照应付完了人,便去了明云见的寝殿,只是明云见还睡着,浑然不知就在方才,祝照顶着巨大的压力好好运用了一把‘文王妃’的身份。

以势压人,不是她喜欢做的事,并且压下明子秋的死,祝照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静太后那边知晓明子秋给祝照送过一封信,祝照也及时书信一封给太后,告知了自己的无辜不知情,只当明子秋在外贪玩不肯回来,不能将此事与明云见和青门军扯上半分关系。

至于山崖边关于明子秋马车的痕迹与那几个宫人的尸体,祝照也都让武奉去收拾青门军尸体和腰牌时一并处理了。

听武奉说,宫人的尸体都深埋了起来,地上的车轮痕迹也被刀剑痕迹覆盖,至于明子秋……本就是坠崖,崖下又是金河,被水冲走后一丝痕迹不留。

祝照坐在明云见的床边,本能地想要离他近一些,寻求一些安慰与依靠。

她觉得自己渐渐变得自私又冷血了,她知道那晚事情扯上明子秋,就算明云见拿出了青门军造反的证据,也始终会在小皇帝的心里种下怀疑的种子。她终有一日,为了文王府,为了自己的丈夫,将明子秋的死彻底隐瞒,让她孤零零,可怜地沉于河底,甚至无人打捞。

祝照将脸埋在掌心中,双肩颤抖,不想吵醒了明云见,也不能止住痛恨自己卑劣的心。

“对不起,子秋……”祝照的眼泪顺着指缝流出。

明子秋曾说,她是她最好的朋友,可祝照觉得,此时的自己配不上这个身份,她不是一个好的朋友,甚至不是一个好的皇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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