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保国压下去的钱越来越多，他从一开始的兴奋里挣脱出来，他脸色逐渐僵硬。
旁边的人眼神冰冷的调侃：“怎么，不压了吗？”
凌保国额头冒汗，他本来最近车拿去检修，休息了几天，混在一起拉货的司机神神叨叨，非要说这里有好玩的。
凌保国拿不出钱，他把牌九往桌上一扔，“不玩了，不玩了，你们出老千。”
凌保国急了就开始说胡话，他的话音刚落，坐在首位的男人的眼神瞬间变了。
他点燃自己口中的烟，猩红的火燃烧着烟，他眯着眼。
“诶，别乱说，出老千？你得拿出点证据来。”
男人挥了挥手，一把刀刺入面前的桌面上，森白的刀背吓得凌保国一哆嗦，他吞咽着口水。
“快，借我点钱。”凌保国用手肘推了推邻居男人，邻居男人表情尴尬。
“你也知道我家的钱都是婆娘来管，你要是后面没法还回来……”
男人吞吞吐吐，后面的话哪怕不说也能听出来他的意思。
凌保国急得手都在发抖，他压低嗓音说：“回去我就还你，凌霄他妈留了钱，我们家有的是钱。”
男人听到这话，还是碍于面子，从口袋里拿出一沓现金。
单一晚上，凌保国就输了上万块钱。
他把钱交完就找了个理由离开，他想到没了的那上万块钱就一阵烦躁，回到家估计又得受到张春花的一顿辱骂。
一人从他的身后跑过来拉住他的手，是一个卷发“女孩”，“她”瞪着漂亮的圆润的眼睛。
凌保国莫名奇妙，正当他要说什么时。
女孩一巴掌扇到他脸上，凌保国脸上的肥肉瞬间抖了一抖，红肿起来。
他顿时感觉莫名奇妙，原本看到“女孩”的那点不可言说的心情瞬间消失，他积攒着的火气瞬间喷发出来。
“妈的，臭婊子。”
女孩扯着嗓子尖叫起来，“就是你，跑过来输了一堆钱，家里面哪有钱，你还骗我说你马上跟你家的母老虎离婚。”
女孩呜呜呜地边哭边用力拉着凌保国往外走。
凌保国一时之间居然挣脱不掉，他惊恐地破口大骂，“什么玩意，松手！我不认识她！来人！快来人把她带走……”
这里天天有这种事发生，旁边的人早就见怪不怪，连个正脸都没给凌保国，他就这样当着众人的面被拖到巷子里。
顾希清甩了甩酸痛的手腕，一脚把凌保国掀翻在地，他脱下风衣把它套在凌保国的头上。
“来！”
凌霄从顾希清开始演戏就一直看着他，他没想到凌保国就这样被摔在地上。
“你想干嘛？”凌保国哆嗦着问，顾希清一拳锤过去，隔着风衣凌保国被打得头冒金光。
“打得就是你，蠢猪。”
顾希清怕他爬起来，整个人坐在凌保国身上，一拳又一拳打在他的肚子上。
他动作大，整个旗袍都被掀上去，露出白洁的大腿。
凌霄站在一旁，既没有阻拦，也没有上前加入暴打凌保国的行列中。
他就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顾希清的行为。
以一种观察的姿态。
凌保国平时大鱼大肉吃多了，力气真比不上顾希清，他打得正起劲，结果被凌霄撩起来。
他不明所以地歪着脑袋，眸中弥漫着细碎的亮光。
凌霄的指尖划过他的大腿，陷在大腿肉中，将卷边的旗袍拉下来。
用大号的羽绒服裹在他的身上，顾希清这才后知后觉感到冷。
他余光瞥见凌保国要拉下头上的衣服，立马扯着嗓子说。
“别乱动，我可是给你录了视频，你要是乱说出去，我就把你的视频发给你老婆，你等着你老婆跟你闹吧。”
凌保国的手瞬间僵硬，他不敢乱动，只能颤抖着再次问道：“你到底是谁？”
顾希清才懒得回他，他一脚踩上凌保国的脚，踩完后拉着凌霄飞快的跑走。
他们两个飞快的从巷子里跑出来，凌霄茫然地跟在他的身后，风卷起两人的衣摆，少年们跑到桥上，桥底是哗哗流的河水。
“怎么样，给你报仇了。”
顾希清得意洋洋的挺着胸，他眨巴眨巴眼睛，一头小卷毛在风中颤动，他呲着一口白牙，弯着小狗眼。
“下次他再欺负你，你就来找我。”
凌霄沉默不语，在看到凌保国被打的时候，他更多的是茫然，凌保国在他这一直是个大人的形象，他能把自己随意的折磨。
直到今天，凌霄才感觉有些不对劲，就连比他小的顾希清也能把凌保国掀翻在地。
好像有什么被打破了。
凌霄伸出手触碰着顾希清的耳垂，他上前一步搂住顾希清，将脑袋搭在他的肩膀上。
“让我休息一下，还有谢谢。”
凌霄能感受到顾希清身上的体温，他就像一个大型犬一样，能将凌霄放在腹下保护他。
“啊，阿秋。”
虽然顾希清不想破坏他和凌霄拥抱的美好时光，但这真是太冷了，哪怕有羽绒服保暖，他还穿着旗袍呢。
“我请你吃饭？我以前去吃过，很好吃的。”
凌霄没有拒绝，慢慢地点头。
——
火锅店。
热气腾腾的火锅冒着白雾，怕凌霄吃辣，他还特意点了鸳鸯锅。
顾希清把菜单递到凌霄手上让他去点。
凌霄很少来火锅店，有些局促，这里的人很多，人们想在冬天和亲朋好友来吃顿火锅，热闹且陌生的环境让凌霄有些待不住。
顾希清把刚刚赌馆的事发给徐起，嗯，他可是一个正直的好市民。
“点好了。”凌霄望着窗外的雪，突然开口：“妈妈也喜欢来这。”
顾希清听到这话，立马放下手机，正襟危坐地认真听着，他没有打断凌霄的话。
“我记得，冬天，她喜欢吃火锅，我不喜欢出来。”凌霄拨弄桌上的筷子，他从未和别人讲过关于凌浅的事。
“她就自己买了，放在家里。”凌霄给顾希清示范，“一个圆形的锅。”
“她也喜欢画画，不过，那时的我很少讲话。”凌霄眼神迷茫，“你说，她会不会怕冷。”
“妈妈很怕冷。”
“不会的。”顾希清认真地回答他，“她现在肯定会吃的好好的，睡得舒舒服服的。”
顾希清想到了什么，他笑眯眯地说：“我以前喜欢看一本漫画，里面曾经有过一个画面，人死后，如果她能被记住的话，她就会变成天上的星星。”
“我们总会发现走颗星星在跟着我们。”
“或许阿姨也变成了一颗星星，她是最亮的那颗。”
“是吗？”
凌霄慢慢抬起手，现在还是白天，并没有星星。
等他回过神时，菜也已经上好。
凌霄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外放，他收敛自己所有的情绪。
“抱歉。”
顾希清在心中叹气，怎么办，他真的会心疼凌霄，完了，他是真的要载了。
两人一天没吃饭，凌霄肚子也饿了，他喜欢把难吃的青菜吃完，把喜欢的放在调料碟里，最后再慢吞吞地把最喜欢的丸子一口咬下去。
冬日的天黑得很快，外面的广场上放着烟花，顾希清出去换了套衣服回来的时候，发现凌霄一个人坐在广场上。
凌霄撑着脑袋看天上的星星，或许是受顾希清那番话的影响，他真的开始相信凌浅变成一颗星星挂在天边。
只不过他正在寻找那颗星星。
漂亮的烟花如此绚烂，有个小朋友挥着仙女棒从旁边跑过来，差点被绊倒，凌霄一手把小朋友扶好。
“谢谢。”
小朋友脆生生地道谢，凌霄看着她手里的仙女棒，颇为好奇的看着。
以往过年的时候他都会被关在房间里，因为凌保国一家要回老家吃年夜饭，他是外人，当然不能跟着一块回去。
他还小的时候，张春花就随便做了点米饭和青菜，凌霄小，但饿得受不了，也只能把冰冰凉凉的米饭带着青菜吞咽下去。
晚上因为吃多了冷的，肚子疼得不像话，在床上打滚睡不着觉。
午夜十二点，烟花绽放，楼底下是孩子们的欢笑声。
年夜饭的香味从楼下飘上来。
凌霄听说过小红帽的故事，他当时认为仙女棒就是火柴，所以他边闻着饭菜的香味，边在心里许愿。
想吃大鸡腿，想喝汤。
想……妈妈……
顾希清见凌霄一直看着孩子手上的仙女棒，思索片刻，又转身离开。
凌霄从回忆中挣脱，他早就明白仙女棒同火柴不是一个东西，前者是没有意义的幻想，后者是冰冷的现实。
“快看！”顾希清抱着一堆仙女棒从一边的小摊上撒欢般地跑过来。
“来，我买了各种品种的，据说这个还能在空中挥出爱心。”
凌霄怔愣着看着他手里的一堆烟花，不可置信地问道：“送给我的？”
顾希清点燃一根，在面前尝试地挥着，烟火的暖光照在他的脸上，他歪着脑袋。
“对呀，你不是想玩嘛。”
顾希清眨眼狡黠地笑着，“我可是把小摊上最贵的买来了。”
两个少年挥着仙女棒，在广场的一角，他们两人面面相对。
天上的明星闪烁着淡淡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