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来来,就算有天大的仇怨也先喝口汤润润嗓子,这胃里舒坦了,再有任何事情我们坐下来慢慢聊,总能聊出个结果来的。”
这话一出,倒是成流光不来了,“她这人,冥顽不灵,死心眼儿。”
阙滢也不是一个逆来顺受的性子,直截了当地怼了回去,“我冥顽不灵,当初若不是我在师尊那儿替你求情,哪来的你此时的逍遥快活?你还说是我的问题,不过就是你看子真不顺眼罢了,如此小肚鸡肠,我当初就不应该与你说子真的事。”
看来这火气一时半会儿是消不下去,粟溪索性端来一盆冰放在了两人中间,另外一人一杯蜂蜜糖水,这嘴里都有了东西,两人总算暂时偃旗息鼓。可那模样是谁也不服谁,看着随时还能再干上一场。
进店虽然没几分钟,但粟溪大概是看明白了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也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插手,只能先劝着吃点喝点,“这两日刚上了蜂蜜水,想着秋日干燥,喝点润肺正好,不过看着你俩的模样,温水怕是太温和了些,若想加些冰也是使得的。”说着他还特意把冰往前推了推。
成流光猛地端起碗一饮而尽。冰凉的触感倒是极大地消弭了他心里头的怒火,看着阙滢也只剩下一句叹息,“你说让我怎么说你才好?”
“那就闭嘴别说,我自个儿喜欢的人自有道理,我便是通知你一声。”阙滢梗着脖子毫不后退。
眼看着这两人又要对上,粟溪此时也不得不多说两句,要真让他们在这儿大打出手,他这小破地方可经不起拆的。“且慢且慢,都是一家人,何至于此。两位都先听我一言不是。散人的性子我也是知晓,他未必是不同意,只是觉得那位修士的品性未定,心里仍有许多疑虑。而阙滢仙子大抵是因为散人不信任?我也就斗胆一猜,你们且随意听听便罢了。要我说,不如将他叫到一块儿,我们坐下来好好吃顿饭,将一切事情说开不就成了。”
粟溪朝成流光使眼色,眼下可不是和小姑娘置气的时候,你越是反对,她性子越拧,直接往牛角尖里钻。“许是我们散人看错了也未必,定然是要当面瞧瞧,才能知晓这姑娘与他之间的关系不是。”
阙滢倒是半点不虚,一拍桌子算是决定了,“就让你这心里头乌七八糟的看看,我们之间坦坦荡荡,毫无私情。”
这小姑娘脾气倒真是挺大,话未说完就冲了出去,竟是半点都等不得。
“你说说,你和她犟什么,这年纪的小姑娘,心比天高,脾气比谁都大,你跟她僵着好了,就算吵到下辈子都没完的。”粟溪收拾了一番桌上碗筷,算是给自己找点事情做做。
“你瞧瞧她那模样,是不是猪油蒙了心?我的话竟是一句都听不得。”
“一张嘴便是冷水,要我,我也不爱听。”粟溪倒是直接戳破成流光心里头那点小想法,“怎么,你还想着保护她的心思,让她顺风顺水的过?定是要自己亲眼看见,亲耳听见,这才能死心。这烂人见得多了,自是能分辨出好赖了。这经验还真是非得自己跌跟头才行。”
“我就不想让她吃苦不成吗?”
“成,当然成。可我们说的这话,在别人跟前没有半点分量,别人不听呐。”这话一出,倒是把他们都哽住了,“你瞧瞧,白朗算是对他大哥言听计从了吧。脾气一上来,他大哥拽都拽不住,就是要离家出走没商量。”
他点到这悄摸偷听的一只狼,拽住他大白耳朵,把他从门缝里头拖出来,“肉切好了吗就在这偷听?等会儿你大哥买完东西回来少不得教训你。”
白朗屁股一扭,大摇大摆地从门口走了出去,那态度,好似他不是来偷听的,而是什么稀客呢。
“那她可比白朗大多了,今年足足整八十了。”就是修道太快,不到百年便筑基,可是不出世的天才,他此前有多骄傲,现如今就有多懊恼。门派里头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娇娇小师妹,又修炼刻苦,天赋奇高。门派里头就差给她摘星星月亮了,哪里会对她说些下脸子的话。
“原来你也知晓人家心气高,那还一来就戳肺管子,不和你翻脸就算好的了。”
“那我不是她哥,这事情不应该多听听我意见?”只是这句话说出口,他自己个儿都觉得底气不足,声音也是越说越轻,“那总之就是不能这么来。”
“那您这和只准州官放火不准百姓点灯有何差别呢?靠什么,就你们连血缘都没有的关系?”粟溪拖住想要悄悄逃走白朗,吩咐他把店里头的烤串拿些生的上来,既然打算坐下来一道儿好好聊聊,那自然是生的合适些,不拘什么品类,每种都拿上来了五六串,这样也有个挑头不是。
就这一会儿功夫,阙滢带着正主到了。乍一看,还真真是一个伟男子,相貌堂堂,仪态不凡,便是身上佩戴的这些灵器,粗粗看来也决计是他这儿买不起的。身旁跟了一位姑娘,看着弱柳扶风中自带一丝坚韧,也是难得一见的好样貌,两人站在一块儿还真真是一对璧人。
再看阙滢蒙头往前走,倒还真是让人分不清谁是妹妹,谁是道侣。
这关系,还真挺精彩的。粟溪脚步一转,也给自己找了个地方坐下了,这热闹,流光一人估计看不下来,少不得他在这帮衬些。他虽就活了那么些年,但日日都在人堆里打交道,旁的不说,对人还是有两分了解的。
炭炉早已经烧得汪汪的,粟溪没问大家伙儿意见,自顾自每样都放上一串慢慢烤着,桌上的汤水早就按人头分好了,就等着主人来品尝。喻子真端坐着,半点端起来吃喝的意思也无,活脱脱一尊不吃不喝的菩萨。
阙滢好似明白了什么,急急帮自己的心上人解释,“子真他素来不太用外头吃食,便是在家里头也是清淡为主,老板莫怪。”那模样,仿佛生怕粟溪厌了他,在背后和成流光说些他的坏话。
粟溪只是给烤串翻了个面,另外拉开桌子下方的抽屉,从里头装一碟子花生瓜子出来,他也不打算和那位人淡如菊的公子哥搭话,自顾自和成流光说话,“这是昨天我刚炒好的瓜子花生,瓜子是五香的,花生加了一点调料,你尝尝看,吃着顺不顺口,顺口的话回去时候捎点回去。这一年到头就这时候的花生最香,可得抓住好时候。”他顺带把碟子往阙滢面前放放,请她尝两口,“花生吃些也不碍事,店里头花生酱卖得挺好,日日都在磨。”
轻微的火苗灼烧着烤炉里头的肉串,发出独属于肉类的香味,再加上粟溪的调味,实在引得人食指大动。面前这两人却视若无睹,只是坐在原地一动不动。
成流光实在是受不了他们这装的模样,索性把话挑明了,“你们两个干坐着不动,是觉得我请客吃的东西不能入你们眼,若是嫌弃就直说,犯不着坐在这儿跟我虚与委蛇,我不吃这套。”这话说的可就相当严重了,眼看着阙滢脸色一变便要起身和自己义兄好好辩一辩。
喻子真倒是干脆,一气儿把碗里汤喝得干干净净,还不忘赞一句,“自然不是,只是我初来乍到,难免有行事不周之处,还望兄长海涵。店家好手艺,便是比起上城也不差分毫,是我眼拙,兄长带我们来的店铺自身别具一格,其中妙处是我们刚刚未曾领略到。”他似乎发觉慕婉儿看着自己面前的汤有些犹豫,无比自然地把碗放到了自己面前,“只是还望店家见谅,我这妹子素日吃药比吃饭还多谢,家翁千叮咛万嘱咐,不能在外头随意吃喝,不如让我代她喝吧。”
几句话说得相当漂亮,倒是显得成流光有些小肚鸡肠了。
真真是高下立判。
若他平日里也是这样无微不至地哄着阙滢,阙滢喜欢他仿佛是在自然不过的事了。毕竟谁不喜欢一个对自己时时关切的好郎君呢?
既是不愿吃他这的吃食,粟溪也不勉强,取了两个灵果放在碳火上头慢慢烤着,“这是我近日发现的,这果子在碳火上一烤,吃进肚里倒是舒服不少。”
他也不劝,径自搁盘子里任由他们自取。吃食可以说有妨碍,莫非灵果也不成?慕婉儿也知晓不能总下主人家面子,自个儿取了一个灵果捧在手心里慢慢吃着。
她心里头装的都是对方,只为了他考虑着,[子真哥今日真是受苦了,若非是为了阙滢仙子,何至于委屈地坐在这里头和他们虚与委蛇。也是我身子不争气,也能为他分担一二。]
想到此处,她紧紧攥着果子的手不由又收紧了三分。喻子真时刻注意着这边状况,关切地问,“婉儿,怎么了,是否身体不适,若是不行,不用强撑,我……”
“子真哥,我没事。”她勉力一笑,那笑容里却带了一点凄美。[只要能待在子真哥身边,我就心满意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