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演和几个编剧简单交代了两人几句,就都提前回酒店了,任姐也跟着走了,张星行抵不住关寒热情的挽留,只好随他又坐了一会儿。
关寒拿手机发了几条信息,抬头对张星行说:“张老师,通告单把咱俩的重场戏安排到明天了,你对剧本熟悉吗,我们今天晚上熬夜把剧情理一下。”
张星行手机一响,关寒已经把修改后的剧本发给他了。
“今天临时加的剧情明天就要开拍?”张星行翻动着手机上的页码,目光落在最开头的几个字上。
秦王府,夜,内景。
“秦王府?”张星行大脑里瞬间闪过曹承永临死前看向沈知景目光怨毒的模样:“怎么会是这个地方。”
其实原著里对于沈知景成为魔教宗主前的经历是一笔带过的,改编剧本里更是压根写都没写,他好像生来就是那个翻手云覆手雨的反派,变着法的挑起武林争斗,看哪家不爽就灭哪家的门。
张星行盯着手机上黑字白屏的剧本,他好像终于从字里行间窥得了那人的一点过往。
“关寒老师,秦王府的这段戏是原著沈知景本身就经历过的,还是你们昨天临时给他加的?”
关寒从包里拎出厚厚一本《十年一醒江湖梦》的原著,非常熟练的翻到177页,然后拍在张星行眼前:“当然是原著作者写过的!”
“不过里面对于十年前的沈知景着墨太少了没注意到也是正常,为了不魔改戏份,我专门研究了一下午原著,又跟原著作者通了电话,要到了各个人物的人物小传。”
“我们明天的这一场戏就是沈知景黑化路上的重要遭遇,他当时受奸人所害被扣押到秦王府,又因为姿容出众被来秦王府上做客的贵宾给瞧上了,当天晚上就要霸王硬上弓,虽然最后一刻绝境反杀,但是此事还是给他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心理创伤和人格扭曲,以至于他后来在魔教上位以后对于江湖展开疯狂报复。”
张星行:“嘶。”
“我演的是那个对沈知景霸王硬上弓的坏人,明天合作愉快。”
张星行:“......”
为什么他一个男性反派角色还要有这种被强的戏码!
回到酒店的时候已经是午夜了,张星行悄没声的刷开房间,自以为小心翼翼的走到床前,却直接撞上了沈知景静静注视着他的眼睛。
“你怎么还没睡?”张星行责备道,说着掀开被子上床卧在沈知景身侧:“先说好我可不是占你便宜,是大床房只有一张床。”
沈知景又闭了眼睛:“无妨。”
张星行辗转反侧的睡不着,倒不是床上多了个人不习惯,而是他真心实意的没见过男的被霸王硬上弓的样子,明天怎么演是个大问题。
过了许久,沈知景又睁开眼睛:“你是睡不么?”
张星行想起他们习武的人都五官灵敏,何况沈知景警惕性极高,刚才估计是被他翻的接连吵醒。
他连忙躺平身子:“抱歉,我不动了。”
“你有心事。”沈知景开口道。
“是啊。”张星行生无可恋,眼神放空:“宗主,你能压我一下么?”
沈知景蹙眉:“怎么压?”
“压制我,伏在我身上,我找找感觉。”
张星行话音刚落,沈知景直接翻身而起,双手撑在张星行两侧,居高临下看着他:“这样行么?”
张星行鼻尖一阵清淡沐浴液香气,三千墨发如缎,从沈知景肩侧滑落下来,垂在张星行的脸颊旁边,柔软又撩人心弦。
张星行咽了咽口水,喃喃道:“可能不行,我现在没有想反抗的欲望。”
“这就是你们话本里的桥段么,不可不谓是老套至极。”沈知景嗤笑一声,没看到身下张星行直勾勾的目光。
下一秒他被张星行反抓住了手腕,大床嘎吱一响,张星行核心发力起身,两人位置顷刻间颠倒过来。
沈知景毫无防备被他摁着倒回枕头上,张星行直接握住他两只修削白皙的手腕,交叠起来压到他头顶。
沈知景低喝一声,屈膝便顶:“你做什么!”
张星行没放开他换了个姿势将他双腿也压住了,他身量是比沈知景高的,只要没有武功加持,制服魔教宗主好像没有想象中的难。
“宗主,你怎么没把我打飞出去?”张星行奇怪道。
沈知景喘息着瞪了他一眼,手腕被禁锢在头顶,冷白的肤色上红潮泛起,他偏头咳嗽起来,夹杂着剧烈的喘气,胸膛起伏全身难以自抑的颤抖着,下意识蜷缩在一起,睡衣领口坦露出形状优美的颈部线条和锁骨。
“怎么回事?”张星行见势不对,连忙放开他:“你好像没有内力了。”
沈知景闭目半晌,胸口的起伏逐渐平复下来,他睁眼时望向张星行,眼里含着一层薄薄泪光。
张星行一个腿软,趴在床上,以头抢地:“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宗主我错了,我一时鬼迷心窍才对宗主不敬的!你打我吧我不还手!”
沈知景支撑着坐起来,神情还略微有些狼狈:“我到这里以后就没了内力,但武功还在,方才是不想伤你罢了。”
张星行不敢抬头,心说你就嘴硬吧。
他刚才压上沈知景的时候能明显感受到对方体力的不支,蹬踢的那几下软绵无力,几乎不像个习武之人。
“所以方才那戏码,究竟是不是你们话本上的桥段?”沈知景半阖着眼睛,又恢复了冷淡的模样。
张星行唯唯诺诺:“是....是。”
“我倒是忘了,你演的是我。”沈知景自嘲道:“当然会有这等腌臜桥段了。”
“那又如何!那是他们作恶多端与你何干,你何苦这样菲薄自己。”张星行急道。
沈知景微弱的笑了笑,并未置评:“想必是秦王府那夜之事了,十多年过去有些事情我记不太清,只记得那夜我狼狈的很,那间暖阁里没生火,很冷,后来杀人的时候就不冷了,他溅了我一身的血,我把刀从他肚子里拔出来,下去开窗户,窗外好像在下雪......后面的事我就想不起来了。”
张星行屏住呼吸,仔细的听着。
窗外大雪漫天,他仿佛就置身一方红烛罗帐间昏昏沉沉。
散乱长发,春光旖旎万千,余光里是越来越逼近的人影,而他被缚在床头,余光里灯芯明灭忽而黯淡下去,等待他的是粗暴的撕扯和折辱。
张星行心里忽地涌上一股极强的情感,说不清是伤感还是不忿,抑或是心口一疼。
如果他那时在场就好了,张星行恍惚着想,他就破门进去解开那人腕上的禁锢,带着他从秦王府跑出去,或者是在他之前把匕首插进对他用强那王八蛋的心脏,至少让他身后有人可依,手上不必染血。
沈知景抬手抚上张星行脸颊:“抱歉,我给你帮不上忙,我实在是想不起来啦。”
“没事,没事。”张星行喃喃的道。
这个季节的横店燥热酷暑,窗外是叽叽喳喳的蝉鸣,夜色深沉犹如浓雾。
张星行起身到窗台前点了支烟,火星飘在夜空里。
张星行长出了一口气,对屋里的人平静道:“沈知景,总之你若是要报仇,我便陪你走下去,你想把江湖翻个个我也支持你,至于过去的事,你哪日想告诉我了,我就听着,你不想告诉我,我也不会多问。”
沈知景少见的大脑有片刻空白,一时分不清这是虚幻还是现实。
张星行已经转过身来,专注而郑重的望着他,让人难以避开他的目光。
沈知景张了张口,怔然道:“多谢。”